如今，野心、权力和贪婪主宰一切，
把死亡和毁灭投给了流血的世界。
看！那原野上有多少人作了牺牲，
听呵！尖声的嚎叫正刺破了天空！
何以会如此？必是复仇者愤怒于怀，
才将这千万人逐出生命的舞台；
听那呻吟哪：一个英勇的战士
正忍受最终的痛苦，痉挛地等死，
但在死前，血色涌上了他的面颊，
他用残余的一息说出这些话：
“上帝呀！我的妻，我的孩子――哦，君王，
这喘息的身躯为你倒在荒野上；
是为了支持你，我的血在远方流，
请你以亲人的幸福作战士的报酬。
他听不到我――呵，是的，天高皇帝远，
帝王满心是私欲，又怎能听得见？
那末，上帝呵，我只有对你哀号，
想你不致拒绝一个苦命人的呼告。
唉，我死了――怎么？我已不感到巨痛，
上帝听到我了――我们要重逢，重逢。”
说到这里，他已堕入死亡底怀抱，
随着一声轻叹，灵魂便脱离了躯壳。
人类的压迫者呵，我们的悲惨
就由你们肇始而汇成了泪川；
为了你们，多少母亲在哭念儿子，
他们不到生命的中途便被攫去！
为了你们，多少寡妇满怀伤悲，
对着丈夫的尸架默默地落泪！
“天哪！”她喊道，“这可是你的恩情
使无尽的悲伤溢满了我的眼睛？
这来自混沌中的制度，难道竟是
由你缔造和赞许的？呵，不会的！
原谅我吧，上帝！我的头脑被悲痛
折磨得昏了；”不，上帝从不叫杀声
振动天地，他不会高兴地狱的猖獗――
世上的君王！这都是你们在作孽！
人民就为了你们的罪恶而丧命。
哎，几时那神圣的一天才能降临，
人不再被统治者的罪恶所玷污，
不再受治于野心、骄傲、虚荣、财富，
而且会毫无畏惧地和敌人相交？
几时才没有死亡在原野上笼罩？
几时太阳才能对和平的田野微笑，
而威严的战士手执的只是镰刀？
唉，不可能！只要还有冷酷的国王
在勃勃的雄心支配下，对战场
转着心机，只要一个匹夫的命令
还能使大家为他的私欲送命！
他只顾耀武扬威，权力使他发昏，
哪里管谁死谁活？他可以看千万人
为了他计较的一件琐事而牺牲。
君王是什么？――我看见颤栗的人群，
我听见人们对他的欢呼声震碧霄，
不过使严厉的压迫者微微一笑，
那笑呵，就象四月的阳光一样短暂――
但君王不过是尘土――总有一天，
一切人都平等，帝王将失去权力，
他们手中的王笏将被掷在土里，
血腥的剑也从战士的手里拿去。
呵，和平，美丽的和平，你哪儿去了？
你轻柔的影子何时再来缭绕？
你可是带去了爱情、安乐与和睦？
只因你不在，它们便也无法留贮？
呵，是的，它们似已和你一同飞翔。
现在，只有“恐惧”在麻痹的大地上
率领着战争、灾祸、悲伤，阔步而行，
它在战场上停一下，细心听了听，
便急驰而去，让“地狱”和“死亡”来横行。
“毁灭”从远方嗅到了杀戮的血腥，
看哪！它也驾起了血红的车驾；
继“恐惧”之后，这一切都鼎沸而下。
焚烧的城镇和一片荒墟在指明：
君王呵，你正是照魔鬼的意志而行。
“这就是你的业绩！”我听见有人说；
这声音震撼了你血腥的宝座；
孤儿和寡妇的呻吟声声撕裂了
你罪恶的皇基，那巨大的魔爪――
“这就是你的业绩，君王！”这声音
变得越来越弱，但却已经传开，
它在爱国志士的耳边说得明白：
那就是：天庭愤于地狱的猖獗，
就要把构成这一切的恶因消灭，
好把和平、天真、爱情再带给世界。
(1810年)
【注释】
战争：雪莱在一八一○年十一月假托玛格丽特・尼古尔逊（她在一七九七年图刺英王未遂）为名，出版了一本诗集，本诗即该集的第一首。这篇诗的写作时代是值得注意的。当时英国正在准备对拿破仑决战，报刊上充满了战争气氛，每日鼓励人民从军和“英勇杀敌”。而本诗却揭示这一切都是“君王”的阴谋，并呼吁和平，这不可不说是极为大胆的。